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丝绸之路上的女性与中华文化的传播
2021-06-11 来源:《社科院专刊》2021年6月11日总第562期 作者:陈粟裕(世界宗教研究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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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中华民族的历史长河中,一些女性由于特殊的身份,肩负起民族文化交流的重担,在维护中国领土完整、民族团结方面作出了巨大贡献。特别是丝绸之路上,部分由于婚姻关系深入丝路沿线各地的女性,在丝路沿线大力弘扬汉文化,促进了边陲民族地区的文化认同。

  从长安出发,路向西北,经河西走廊到达敦煌。或经楼兰、于阗、莎车,穿越葱岭(今帕米尔)到达大月氏、安息;或经交河、龟兹、疏勒,越过葱岭到大宛,再往西行直达大秦。在这条由商旅、使臣、僧侣开拓的丝绸之路上,不仅男性活跃其中,女性的身影也隐约可见。在古代,以联姻方式来维系政权间的和平,是自汉代以来常见的方式。如元封六年(前105),汉武帝以宗室女和亲乌孙。汉唐之间,漫漫西域路也成为这些远嫁公主们最终的归宿。汉乐府中的《悲愁歌》以远嫁公主的口吻诉说着异地的风俗与思乡的情怀:“居常土思兮心内伤,愿为黄鹄兮归故乡。”而丝绸之路的名称也同一位嫁至西域的东方公主有关。事见玄奘所著《大唐西域记》:“昔者此国未知桑蚕,闻东国有也,命使以求。时东国君秘而不赐,严敕关防,无令桑蚕种出也。瞿萨旦那王乃卑辞下礼,求婚东国。国君有怀远之志,遂允其请。瞿萨旦那王命使迎妇,而诫曰:‘尔致辞东国君女,我国素无丝绵桑蚕之种,可以持来,自为裳服。’女闻其言,密求其种,以桑蚕之子置帽絮中。既至关防,主者遍索,唯王女帽不敢以验。”

  玄奘笔下的瞿萨旦那,即今新疆和田地区,此地古称于阗,为丝绸之路南道重镇。故事中那位来自东方的公主国籍已不可考,有汉地、楼兰等多种说法。但是在这个故事中,和亲的公主为蚕种与丝绸的传播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,当地民众对于这位公主的纪念,不仅表现在流传民间的传说中,还表现在图像的绘制上。艾尔米塔什博物馆藏的出自和田的《蚕种东来》木板画表现了这样的故事。画面的最上方为蚕丝保护神,下方的两组人物中则出现了两个民族不同的着装方式。当中一位跪姿女子身着齐胸的交领窄袖裙,单髻之上插有簪子,为典型的初唐女子装束。这位女子正手持一束轻纱面向一位高髻戴冠女子,若有所语,可能是远嫁公主的侍女。而下层的一位女子则着圆领半袖衫,她身旁的女子正指着她藏有蚕种的头冠,作为重要道具的头冠被突出了出来。画面展示的情节虽然简单,但是公主服饰的更换却表明了这是一位由汉地嫁至西域的公主,显然传说中的“东国”指的是中原王朝。

  汉地正史之中,并没有公主或宗室之女嫁往于阗的记载。但是在晚唐五代时,盘踞瓜、沙二州的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确有嫁女于于阗王李圣天一事。根据敦煌文书的记载,李圣天迎娶曹氏是在934年,此后,作为于阗王李圣天的妻子与归义军节度使曹议金的女儿,曹氏的供养像在莫高窟、榆林窟中多次出现。在这些洞窟中,曹氏或立在夫君李圣天的身后,或立于曹家众多女眷之中,可见其身份的双重性。

  曹氏的服饰较有特点,以至于在众多供养人之中易于辨认。她头梳双博髻,戴莲花立凤冠,插八柄花钗,其中两柄为步摇,面装花钿,身着黑色交领广袖长袍,内束抹胸,胸饰多层项链,淡黄色的帔帛搭于双臂或绕于胸前,长袍与帔帛上绘制着缠枝花鸟纹,双手于胸前捧香炉或捧盘花,形态端庄、优雅。这位远嫁于阗的女性周身装饰着美玉,头冠、耳饰、项链均由玉石镶嵌而成,体现了于阗的地域特色,但其佩戴的莲花凤鸟冠却遵循着《旧唐书》《宋史》“舆服志”中记录的皇后的礼服制度。这种对中原王朝礼仪的严格恪守,使得曹氏在于阗生活的过程中,对其丈夫乃至于阗的民众产生了深远影响。后晋天福五年(940),在于阗与中原王朝隔绝了150余年之后,使臣高居诲来到于阗,惊奇地发现“圣天衣冠如中国,其殿皆东向,曰金册殿,有楼曰七凤楼”。在西域边陲之地,于阗王依然坚持着汉地衣冠,遵守着汉地的习俗与传统。汉文化在西域的保存与传播显然与他的妻子曹氏密不可分。

  原本以婚姻关系来维持和平与稳定的女性,也是传扬中华文化的旗手。历史上的她们为中华民族作出的贡献堪称彪炳史册,而她们的姓名、生平却鲜为人知。这些女性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铸就,使得“华夏”的概念延展到中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。

责任编辑:张月英